認識李檣,始於「立春」。今天我在家中看「姨媽的後現代生活」影碟,偶爾翻翻DVD 後的背面,留意到編劇也是李檣。我也看過他的處女作「孔雀」,那時我年紀很輕,沒有什麼歷練,看著的時候差點昏睡過去了;到了「立」和「姨」,在社會打滾了一陣子的我,明白了,就感到當中的痛苦和甜美,以致淚水怎也忍不住——我喜歡李檣寫小人物與社會之間難以磨合的狀況,一幕又一幕的黑色幽默,處處透出現實的荒謬,他從不寫小人物怎樣用自己的努力去衝破難關以達至成功,反之,現實殘酷,但小人物總是以自己的方法好好的活下去,從不抱怨。這使我想起卡謬說的,真正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,就是為什麼不自殺。姨媽、「立春」的王彩玲和「孔雀」的二姐都沒有自殺去:姨媽獨闖上海十多年,焦頭爛額,回東北去,做買賣,啃饅頭;王彩玲沒考上歌唱團,收養小女兒,到天安門唱歌去;二姐沒當成傘兵,騎自行車拉降落傘,後來生了一個性格也像她的女兒。她們沒有達到他們的夢想,繁華的城鎮只有夢,沒有現實,而夢想的本質就是破滅。她們咬咬牙,活下去,跟這虛無的世界搞對抗,他們不會嚎叫「時不與我」,反而「委曲求存」才是小人物真正面對世界之道,而在這裡「委曲求存」並不負面,並不悲情,在她們的接受現實之餘,也在狹隘的空間爭取少少的自主權,這就是在現實中,很多很多寥寥無名的小人物的生存之道。
我哭了,是因為李檣的劇本揭示許多許多人心底的慾望,希望能與眾不同,希望出人頭地,但十居其九也是夢想錯失;
我哭了,是因為真正的勇敢並不是面對現實感到不服氣,而是在不安定的環境中仍能保留一絲尊嚴,為自己謀少許控制權;
我哭了,是因為大抵我也是二姐、王彩玲,未來也許也是姨媽;
我哭了,是因為做人不用別人為他歌功頌德,自己對得住自己,活得好好,就是對殘酷的現實最佳的報復。
Friday, June 27, 2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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